儘管COVID-19疫苗已經問世一年,全球疫情仍持續肆虐。經歷今年五月一波確診數破萬的社區傳播,台灣在政府與國人齊心自律抗疫下,似乎逐漸回到了去年那段「歲月靜好」的日子。
圖8:左起逢甲大學GIS中心賴正偉老師、都資系徐逸祥老師、GIS中心管志偉老師、我、創能學院葉美伶老師。
[曇花一現的媒體露出]
後來的事,大家也許都聽說了。
秘書處公共事務組的林暉小姐在4月24日發了一則「逢甲快訊」,同時也將新聞稿發給媒體記者。當時台灣正籠罩在「敦睦艦隊」23名確診官兵全台趴趴走的恐懼之中,逢甲足跡追蹤APP立刻吸引了各大網路平面媒體的報導,隔天更有包括三立、民視、TVBS等八家媒體進行專訪(詳圖8~12)。
整個採訪過程固然是媒體記者的攝影機開麥拉之後最為高潮,但後來真的有被媒體披露報導而沒被河蟹掉的重要關鍵,我想應該是攝影機沒開之前,幾個記者大哥連珠炮似地輪翻發問,想先搞懂我們在做什麼,而我們幸運地運用「3D建模視覺化(如圖6)」技術(學名又稱BIM),以及研發團隊另兩位成員——都資系徐逸祥老師與GIS中心賴正偉老師三寸不爛之舌,通過了記者們的「考試」。正如之前我說過的,潛在感染者的匡列並不是火箭科學,只需要民眾足跡XYZ座標與確診者足跡進行簡單的時空(Spatial-Temporal)演算即可。倘若我們在一向追求時效的媒體記者前展示一堆數學運算式,而不是淺顯易懂的3D模型場景,那麼恐怕整個效果將大打折扣。
我還清楚記得那些記者大哥們逐一了解我們的概念後,眼中散發心領神會的光芒同時點頭如搗蒜,正如我們平日在課堂上偶而替學生解答了他們內心困惑時一樣。你會知道學生是真懂了,而且他們認為老師「教的東西」很酷,而不都是「沒用的東西」。
我想,那才真是值得我們當老師的覺得開心且榮耀的時刻。
當時學校已經同意向全校師生推行,我也向資訊處申請好主機,但後來隨著台灣疫情逐漸穩定,我自己也在忙升等文件,於是也就很自然地退了熱度。當然,沒有繼續下去的主因是這個系統先天的缺點:該安裝足跡追蹤APP的人(就是後來的確診者)沒有安裝APP。即使系統的設計已經將隱私的議題降到最低,但在自由台灣的領地下要如何讓所有人都願意安裝APP,仍是一大考驗。我只是好奇,我們經媒體揭露的系統概念,是否催生了其他研發團隊(尤其是疾管局與行政院政務委員唐鳳)類似的系統。畢竟,只有政府才有鼓吹民眾安裝APP的號召力。
這個疑問在一年後疾管局推出「臺灣社交距離APP」後得到了解答,陳時中部長在記者會上呼籲民眾下載安裝,只差沒有像「戴口罩」或「保持社交距離」那樣地大聲疾呼。「臺灣社交距離APP」純粹收集藍芽訊號,不用隨時紀錄絕對軌跡,也就不會有室內定位的需求。收到通知的人,只會知道他曾經有跟確診者近距離接觸。至於在哪裡接觸的,可能不會知道,但也不用知道,因為那並不重要。
CIDT到此,落幕下台了。
[後記]
台灣成功抵擋病毒一年多,仍在今年五月經歷了首次的「社區傳播」,代價是破萬的確診數以及數百條生命。面對連續單日本土案例破百的困境,果如政論節目的那位醫生所言,北市直接放棄疫調,其他縣市則加派人力艱苦進行疫調。我誠摯地希望在台灣五月疫情爆發前一刻及時推出的「臺灣社交距離APP」,確實有減輕疫調人員的壓力,無形幫助第一線醫護人員守住了防線。
台灣的歲月靜好,我們除了感謝第一線的醫護人員之外,也要感謝辛苦進行疫調的人。事實上,因疫情之故,犧牲睡眠、健康甚至生命、影響了生計,但仍堅守崗位,盡心盡力為大眾服務的每一個人,都值得我們打從心底尊敬。
時至今日,全球疫情仍持續延燒,現在談「反思」還言之過早,但或許我們可以稍作思索:這場全球的浩劫,究竟帶給人類什麼樣的教訓(Lesson)? 個人自由及隱私與群眾全體利益之間,孰輕孰重? 人類面對「物種」生存威脅時,是暫時放下成見與個人利益,團結合作與之對抗? 還是像其他「物種」一樣,長日將盡,「日頭赤焱焱,隨人顧性命」?
身為一個大學教授,什麼樣的研究才是人類社會「需要」,而非研究者「想要」,的研究? 我們高喊創新、研發的同時,是否真對這世界有益? 還只是可以讓我們「著作等身」,為論文發表而發表論文?
1854年,John Snow的疫情追蹤地圖,成功地阻斷倫敦的霍亂,成為後人所津津樂道、地理資訊系統(GIS)的濫觴。170年後,也是來自英國牛津大學學者Sarah Gilbert團隊在十個月內成功研發出疫苗,但堅持與阿斯特捷利康藥廠(AstraZeneca)合作製造,因AZ承諾會以成本價,供應疫苗給收入較低的國家,而他們後來也說到做到。
這場疫情像是一盞探照燈,照出人類對自然資源的掠奪、愚昧與貪婪,但同時也照出了人性的光輝。
當世界各國政府與人民爭相討論疫苗覆蓋率,哪一支疫苗的不良反應與猝死率比較低的同時,是否也曾想想人類的科技文明,引發地球環境的「不良反應」是不是已經到了猝死邊緣? 我們是否仍然覺得「自利、浪費、撂奪」的生活方式沒有什麼問題? 疫情過後我們仍要重返這樣的「正常」生活?我生性比較悲觀,我固然希望人類文明不會止於這場突如其來的世紀瘟疫,但更期待的是疫情過後,人類不要再繼續執迷不悟、冥頑不靈。
我已決定在我有生之年的課堂上,都這樣對我的學生們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