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6年7月18號台中逢甲心齋橋餐廳氣爆,造成3死13傷,西安街在一瞬間變得滿目瘡痍,熊熊烈火奪走了3條人命,當時19歲的許菀芸從這場災難中死裡逃生,成為了倖存者,卻也身受重傷,如今三百多個日子過去了,她在網路平台「Dcard」上分享了這些日子以來的心路歷程,引起了廣大的迴響,在因緣際會下,成為了這篇專訪的主角。
當時鄰近逢甲大學的心齋橋餐廳正在更換瓦斯桶,不料卻意外導致氣體外洩,更換瓦斯的瓦斯行員工聞到濃濃異味時,竟打開電風扇試圖「通風」,瀰漫在四周的瓦斯碰上電器開關產生的瞬間火花,立即引發嚴重氣爆,西安街頓時陷入火海。
在大火中二樓住戶、瓦斯行員工當場死亡,捨身救人的心齋橋老闆送醫後經搶救後不治,其中還有幾名財金系的同學、路人輕重傷。而現年21歲,就讀逢甲大學財金系四年級的許菀芸,在店門口首當其衝,全身30%燒燙傷,送往醫院後,開始展開她一連串漫長且艱辛的重生路程……。
讀完了她在Dcard上的文章,令人為之動容,無法想像她的身心竟然經歷了這些夢魘般的災難,此時的我心中只想做的是──想給她一個擁抱,一個充滿關懷且疼惜的擁抱,她的勇敢與堅強實在令人心疼不已。當天晚上我便透過財金系的朋友找到菀芸,並向她提出了採訪的要求,她也很爽快地馬上就答應了。
採訪當天,我們相約在麥當勞,當時我提早到二樓等菀芸,她也很準時的到了。我遠遠地看位置上看她從樓梯向我走來,態度從容,看見我便又給我一個微笑,那笑容其實和我們一般大學生並無異,甚至還多了一分自信,完全無法聯想到她就是約一年前氣爆的受害者。
當菀芸坐到我對面時,向她簡單介紹了我自己,以及為什麼想要採訪她。我開口問她,「請妳回憶一下當時的情景,西安街氣爆前妳在做什麼事?」她頓了下,便將當時發生的情況向我娓娓道來。
菀芸在去年暑假接了財金系的宿營總召,原本平日都會待在教室裡,但當天因為朋友中有人生日,大家準備去買蛋糕,所以教室裡面沒有人,因為覺得一個人留在教室會很無聊,所以她就也跟著朋友們外出。
「我在711買了一個義大利麵,我還記得那是我沒吃過的口味。」她說。菀芸記憶猶新地描述,因同行的友人想要吃霜淇淋,一群人便走到西安街外的全家,誰知道接踵而來的是令人始料未及的恐怖氣爆。
買完霜淇淋後,一行人動身前往學校,菀芸說因為她平時走路本來就比較快,大部分的朋友都還在很後面,和她還有一段距離,走進西安街,兩旁滿滿違停的機車,她準備繞過一輛機車時,但就在那一瞬間──心齋橋爆炸了。
轟然一聲巨響,那都是一眨眼的事情,當下菀芸就昏過去了。大火吞噬了整間餐廳,火勢越燒越猛烈,「我沒辦法想像當時的火到底多大,後來我稍微靠自己的力量爬出來了,大概是因為太痛了。」後來有人發現了趴在地上的她,就馬上將她從起火地點移開,安置到了旁邊的漢堡店,她靠著一個女生,覺得這很不真實,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,「我一直喊著媽媽的手機號碼,還有拜託她救我,可能是潛意識作祟,當時我也不太清楚那時是什麼情況」。
戴著呼吸器的她沒辦法說話,當護士告訴她說可以拔呼吸器時,她高興極了,剛開始不太習慣,因為終於能夠說話了,雖然聲音有一點發不出來。而這時也可以吃東西了,不用再吃流質食物了,手機也可以帶進去病房裡了。
加護病房的作息時間很規律,一天的開始就是早起吃早餐,吃完早餐之後中間有一段空檔,「大概早上六七點就要起床準備吃早餐,那麼早吃是希望可以先消化,不然怕待會換藥的時候痛到吐出來。」菀芸解釋完之後之後又說「在等待換藥空檔,我幾乎都在哭,因為我很害怕,換藥的時候實在太痛了。」她說換藥時真的很可怕,護理師們要把傷口上的髒東西清乾淨,對她來說真的是惡夢。
和八仙塵暴受害者比較不一樣的是,塵暴造成的傷口幾乎沒有什麼外物侵入,比較多的是大面積的燒燙傷,而這次氣爆因為是在店家內,大量的玻璃碎屑噴濺到菀芸的身上,治療的過程變得更為艱辛,清創手術和換藥讓她的痛苦加倍。
換完藥後會有探視的時間,而加護病房每次探視只有短短30分鐘,一天只有兩次,那是她每天最期待的時間,媽媽偶爾會準備一些便當、她想吃的、想喝的飲料給她,其他時間就是復健和待在病房裡滑手機,「在病房裡真的很無聊,因為能做的事情就只有躺在病床上滑手機和追劇,偶爾小夜班的護理師比較有空的時候才會陪我聊聊天,不然每天都很厭世。」
菀芸說之後開始會做一些復健,就是很基本的握拳、出力,怕躺在病床太久忘記以前是怎麼動的,「印象很深刻的是第一次坐在床邊,血液循環變得跟以前不太一樣。」「因為長久以來都躺在病床上,所以把腳放下來的時候挺痛的,甚至還有一次腳就流血了,整個病床下都是我的血。」
回到一般病房後,心情變好了,感覺好像離回歸正常生活更近了,在循序漸進的治療下,把腳上的釘子拆下,她開始可以練習站了,可是因為太久沒有站立,站起來沒幾秒就不行了,但每一次肢體復健的微幅進步,都是她的一大步。
後來,做完植皮手術之後,終於能夠轉出住了快兩個月加護病房。
後來在普通病房住大概十天左右就出院了,剛出院的她堅持要回去上學,雖然沒辦法站,「我就是一個坐不住的人。」她說。剛回到學校因為行動不便,所以同學們會主動的幫她推輪椅,不過不久後他便能靠自己行走,不用每天坐著輪椅上學。就像從前一樣,她沒有被輪椅限制住,還是會做很多以前會做的事情。
和其他燒燙傷患者一樣,她也開始穿壓力衣。還沒穿上壓力衣之前,她聽傷友說會很不舒服,內心有點小恐懼,但一穿上去之後發現其實也還好,而且腳也比較不會麻了,那個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有在進步。她說最近也換了新的壓力衣了,材質更軟更舒服,不適的感覺也減少更多了。
她的堅強與毅力,讓她能夠重新再站起來,也讓她的傷能在短時間內復原,回歸到一般生活,也許這場災難是她命中註定的劫,但幸好她一步一步挺過來了,並沒有因此就放棄自己的人生,反而更積極參與現在的生活。她身上每一道結痂的疤痕,都是名為勇敢的印記。
「當你經歷了一切折磨,就沒什麼好不勇敢的了。」
「終於要結束這個我人生中最悲慘的一年,什麼最糟的事都被我遇上,只相信一切都會否極泰來,新的一年不想給自己太多期許,只希望每天都能夠好好過日子,很籠統,但這是重生的人最實際的願望了。」